我叫安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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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安茔】

我叫安茔(一)
广州满族坟场叹情说事

【我叫安茔】   癸巳年清明期间,作为广州满族历史文化研究会新当选的副会长,我首次到麓湖边的广州满族坟场值班。那几天,广州下起了大雨。然而雨再大,也挡不住满族扫墓的队伍来到坟场。

  广州美术学院著名满族画家关悦老先生来了,广州满族美女形象代言人茹樱来祭祀她的巴雅喇故老了,李跃副会长来看他的祖先了,文静副会长也来看她的列祖列宗了,嘉祥副会长告诉我,他姥姥弟弟的坟茔已经供上了祭品……更多不知道姓名的满族同胞走进来了,来看望沉睡这里几百年的祖先,那些埋在这片土地下的曾经活生生的满洲八旗子弟兵……
  二百五十八年前的南粤来了满洲八旗兵,《驻粤八旗志》记载:乾隆“二十一年,第一起满兵到广,二十三年,二十四年,第二起,第三起满兵到广,前后共到五百名,不敷操防,三十年第四起另户满兵二百五十名到广,三十一年第五起另户满兵二百五十名到广。京旗再难调,三十二年乃调天津满兵五百名,陆续到广,以足一千五百名定额”。他们的后裔于德民(裕糊鲁氏)先生告诉我:他考证自己的祖先是乘船走江河来的,从大运河到长江,再入洞庭湖或鄱阳湖转到其他河流,再到北江或西江到珠江,当然也有可能走运河至长江至海,再进入江河,最后在天字码头附近登岸。我认为,既然是分六批次来,也许出发地或京旗或通州或天津卫各不同,走的路线也会不同。但都是从严寒的北国来到炎热岭南,带着家眷和工匠。广州满洲瓜尔佳氏与全国满族姓氏一样都是第一姓氏,在这支南下队伍里也是大家族,有瓜尔佳·佟梓、有瓜尔佳·京文、有瓜尔佳·赏那哈、也有瓜尔佳·那木金布等等,八旗都有瓜尔佳。队伍里还有小伙子舒穆禄·穆升额、有快乐的萨克达·遮克敦、有幽默的完颜·全德、有老成的富查·朱尔杭阿、有谨慎的钮咕噜·善德,还有尼玛察姓氏的一等藤甲兵珠成额……他们是最早落户广东的满洲族祖先——他们都叫“落广祖”,还因为汉语“下”的粤方言读音即“落”。
  无论怎样的南下路线图,他们都是艰难地应对季节突变,从白雪皑皑的雪原来到这个冬季都盛开鲜花的亚热带地方,那是怎样的一个转换,我实在不知道他们的双足、他们的兀喇子鞋履会怎样的不适应。于是想到上个世纪我的参加四野军团43军128师383团的父亲,来自安东省安东县小甸子红旗沟三道林子的八旗后裔,背着斗笠扛着机关枪,戴着棉帽穿着棉衣踩着防寒老棉鞋从东北打进暑天广州、打到盛夏的雷州半岛和广西十万大山追逐土匪时,甚至解放热带海南岛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状况。
  那些满洲落广祖们来到的新地方是南海县和番禺县之间的地域,那地域叫广东省城,或者叫广州府的治所。那时城外越秀山叫观音山,那时的麓湖公园就是荒野山麓野湖。那时还没有广州大都市,清代省城最高的地方就是观音山,除城内文武官员的府邸,山下建筑如今日广州的工棚区。
  那些满洲落广祖们于是开始守卫着大清朝陆地疆域的最南部、守卫着南海边的商业水道、守卫着“湖广熟天下足”的大清国粮仓、守卫着远离“京师”容易为“贼人所乘”的南粤。
  年复一年,落广祖们完全没有做好久居异乡的心理准备,他们想家,想念家乡“腊七腊八,冻掉下巴”的冬季的刺激寒风,想念家乡那踩着就会嘎巴响的厚冰雪和年三十晚上杠香的秋子梨、酸汤子和血肠,想念家乡“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九九耕牛遍地走”的场景,想念家乡的野蒜、刺嫩芽和飞龙,也想念家乡桀骜的海东青和萨满跳神的舞姿,更想念家乡的黑土地。朝廷说:国家统一和社会安定后就会安排你们轮岗的,新一批满洲八旗子弟一定会前来替换你们的,你们就会回到关外,回到家乡。但是,朝廷食言了。因为,无兵可以替换啊!国家那么多的边防和海防、那么多的重要部门,满洲军队如何能抽出多余的替换呢?落广祖们等不到那天了,他们纷纷走进了衰老和死亡。他们一批批地倒下,合上双眼、停止喘息,没有家乡的玉米小米查子、也没有粘豆包,临终只有饺子就南方凉茶送行。镶红旗的舒穆禄家族的穆升额倒下了、正黄旗的佟佳哈喇的五达色倒下了、镶蓝旗瓜尔佳的伊凌额也倒下了。正红旗瓜尔佳的那木金布也倒下了。石刻的墓碑证明:埋葬瓜尔佳·赏那哈的是他儿子发洪阿,埋葬发洪阿的是他儿子花里雅孙(满语的意思为“和谐”)。尼玛察家族埋葬珠成额的是他的儿子二等藤甲兵依隆阿,埋葬依隆阿的是他的儿子三等藤甲兵巴彦布,萨克达姓氏埋葬敦气的是他儿子八十一、埋葬八十一的是他儿子魁安。前广州满族联谊会副会长佟顺先生祖先五达色被他的儿子莫克登布埋葬了,埋葬遮克敦的就是他的儿子八旗战士倭什科,而倭什科也永远地躺在了南方四季花儿不败的丘陵上,山野还弥漫着热带腐殖质的异香。
  于是朝廷又改口说,你们生不在家园、死必归乡土。我朝保证你们身后的骨殖一定会送回家乡安葬,驻粤八旗志里就说“康熙二十三年旧例,凡驻防各省官兵本身物故之后,家口俱令来京,……病故官兵之妻子若撤回京师,赡养无资,然仍不许在彼处安葬。”最初确实有一些骨殖送到京师安葬,也没有送家乡。但后来朝廷再食言,驻粤八旗志记载着大清国“中央文件”精神:“先是,广州八旗官兵殁后,五载一次运柩回京安葬。及至满、汉合驻,因运柩维艰,奉旨着在驻防官地安葬,以便祭扫。二十一年九月,暑将军李侍尧特委吉隆阿偕汉军协领舒九思择地为旗茔,后于大东门外勘得蟠松岭、驷马岗、官路、东碑亭、西碑亭等处无税官地,约八十九亩零,堪做旗茔,请移知督抚立案,俾免争讼。满汉八旗。沐生顺死安之惠矣”。停止回送亡故的八旗子弟们的骨殖,就地安葬的原因是满汉八旗合驻广州后,需要运送棺材不方便。康熙二十一年来到这里的辽东汉军八旗可以归葬北京,满洲八旗到达后逐渐不允许。于是驻粤满洲八旗男丁们一代代地出生在广东省城,一代代的承继父业当兵吃粮,一代代地最终埋葬广州府城的郊外地方。
  广州满族的传统坟地其实还有多处地方,关景鸿家谱告诉我们,他的历代八旗祖先埋葬地点不同,如高祖阿勒京阿葬于“小北宝鸭池”,二高祖阿布汤阿葬于“小北横窿”,三祖恒康与妻子仓氏同葬“飞鹅岭”,“三叔音德贺”与“四叔格得贺”同葬“金台岭”,其落广祖的墓碑在大北门外的“磨盘岗”。从舒氏族谱发现,他的家族落广祖穆升额葬于广州大北门外小鹿鸣岗、他的落广祖妻子关氏于乾隆二十七年葬于北京平则门外二里沟,说明关氏是在穆升额北京驻防期间去世的,也说明穆升额不是乾隆二十四年的第三批之前离开北京的,而是乾隆三十年或三十一年的第四批或第五批离京,也不是三十二年从天津出发,因为在平则门外二里沟安葬妻子才从北京出发。当穆升额等满洲八旗到达广州才知道,汉军正开始建满汉旗茔,满洲八旗将无法再归葬京师,所以穆升额只能夫妻两地分葬。于是其二世祖七十八也葬于广州大北门外小鹿鸣岗,妻子吴扎拉氏葬于大北门外银鱼岗,三世龙祥葬于小北大西竹,三世叔祖特克慎布葬于小北双塔,四世噶尔萨葬于小北狮球,五世锡兰葬于小北小凤三台岭,六世裕厚葬于小北狮球。尽管都埋在小北,地点也不同。何况大北、大东门?   辛亥事变那年的革命党在武昌推翻了当地的清军政机关统治,广州满汉八旗料定无法与其PK掰腕子,乃与革命党谈判,满洲派出舒穆禄·穆升额的后代舒穆禄·裕厚先生等人洽谈,要求不战不辱、保护满洲利益,当然要求包括满洲先人墓地,于是“和平易帜”承认共和。然而在此前,革命党史坚如用二百磅炸药暗杀两广总督、满洲人德寿未遂。除了孚琦和凤山等几个将军被革命党暗杀,以及化州等外地旗人官员全家被杀外,广东省城的满洲八旗几乎没人在辛亥事变中死亡,尽管如此,必须要提到使孚琦致死的温生才临终说的“吾决心先杀满官、再杀满族”的话,言之在耳啊,广州满洲们能不担心革命党想杀自己的想法吗,但毕竟没再死人,值得庆贺。裕厚先生的后代肇苏先生跟我谈过他的爷爷当时选择“谈判”的做法及一些满洲族后人对为“投降”做法不理解的议论,我表示,裕厚先生的功劳绝不可以否定,那是必须的抉择。但满洲八旗驻军还是被戏弄了:先被改编粤城军,再被集中缴械,接着再遣散,活着的绝大多数满洲八旗子弟们失去了作为“铁杆庄稼”职业的固定收入,被社会歧视,承认自己是满洲者就无法拥有体面又养家的工作,同时八旗驻军的旗产被视为公产,必须赎买才可以继续居住。当兵的广州满洲们哪有自己的储蓄,于是被“革命政府”和“革命党”扫地出自己居住几百年的家门流落街头,于是病死饿死和冻死的消息出现在骄傲的八旗子弟后续新闻联播里。从此广州“满洲们”低下自己的头颅,夹着尾巴做人,从事最底层最卑微的工作,苟且偷生,溶化在广州土著番禺南海人芸芸众生中间。必须说明,广州驻防八旗兵与全国所有满洲八旗兵在辛亥事变之后的政治生态环境和经济生态环境都一样,与裕厚先生当年的谈判无关。
  活着的广州满洲八旗们几乎都被社会抛弃,死去的先人坟头岂能再有风光的祭祀仪式,据说辛亥后满洲墓地确实“骨骸遍地”!
  在如今广州满洲墓地,我发现埋葬于1911-----1921十年内的墓碑几乎没有,即使有也是简单名字,而没有光耀的“镶黄旗满洲”、“正白旗满洲”和“镶蓝旗满洲”文字了。因为那个时候的“满洲们”被逐放被唾弃,“八旗”无法保护自己,还带来厄运。死就死了,草席一裹随处埋葬,哪里是没有主的土地,那里就可以掘坑,墓碑估计也没有。汉军八旗本来属于满洲共同体成员,当年汉军李侍尧将军为满汉勘定的八旗坟茔,应是八旗的“旗茔”,而不分满汉军各自的“旗茔”。但在辛亥大事变后,广州汉军几乎无历史记载有人承认自己的“满洲”身份,几乎对满洲八旗的称呼也是“你们满洲人”。于是,以后的广州汉军后裔复身“汉人”中,尽管我认识部分的广州汉八旗子弟如今埋怨满八旗后人不认同他们,但是自己的祖先在“患难时刻”为什么不做身份上勇敢的担当呢。所以,广州汉八旗早就跳出“满洲共同体”之外,换取“新生”,丧葬也不与满洲八旗为伍,白云山上还可以找到这些旗人孤独的坟茔,包括当时汉军八旗协领的“刘绍基将军”坟。
  民国至解放初,广州城郊区满洲八旗坟茔高高的荒草啊,淹没了墓碑。坟场里的《广州满族坟场建立过程》里记录着:“辛亥革命后,满族受着压迫和歧视,该坟地(指的是大东门蟠松岭和驷马岗和北郊的满族先人坟场)更无人使用,以至不复存在”。广州满洲八旗们缴械后,因为孙文革命的发展而恐慌而大逃亡,尼玛察·珠成额“落广”时居住在光塔街的同德新街八旗镶红旗兵营的今满族小学,其后代因为家庭房子被革命政府充公,全家逃往韶关,直到日本入侵后才再从韶关回到广州。世居广州的许许多多满洲男人无法回到几千上万里的山海关外的满洲故地,他们根本不熟悉几百年没有接触的家乡,能去哪里?有点办法的选择到香港,大多数穷困潦倒者选择在广州卖菜、补鞋等最简单的工作,或选择到广州城附近农村谋生。他们改姓易族,从此成为汉人的一员。省城许许多多满洲姑娘远嫁顺德、中山和南海番禺乡下,成为汉人农民家庭的媳妇,因为她们不愿纷扰的民族之争,只要安居安全和安定。一时,广州满洲八旗军民后裔人口顿减。因为广州满族都会说一口流利的广府话,唱一段标准粤腔,于是广州满族成为地道的广州人的语言“祖宗”,说起来,粤剧名伶郎筠玉称雌岭南,谁人知道她的落广祖就是说着 “米尼格布 伯 善德 散木比”(我的名字叫善德)满洲语的钮轱辘善德!
  再后来,那是五十年代,汪宗猷老会长乘抗美援朝胜利的呼声,乘着各族人民一致团结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呼声,以中国人民和平委员会广州满族支会负责人的名义,要求重新划土地给广州满族以安葬满洲八旗祖宗的墓地,得到政府批准。坟场内,由汪宗猷撰稿、潘阜民书写的《石刻碑记》记载当时批准的坟场:“方向坐西南向东北,面积二千四百平方公尺,以作安葬先人骨骸之所。”
  麓湖杉窿山地新墓地明确后,广州残留的满洲人把大东门蟠松岭和泗马岗和北郊的满族先人骨殖迁到麓湖新坟场,这就是现在的广州满族坟场。
  如今的满族墓地集中着广州满洲八旗的历代先人,如果考据墓碑,可以写出一段段历史篇章。这里安葬的最大的官位头衔的墓碑记录是富察氏家族的二品级别的关姓夫人,当然她先生就是二品官员“武功将军”富察哈喇松福。松福是富察家族的七世,该家族还未南下广州时,始祖额楚和第二代额蒙额、第三代玛穆善都是一品官封职,他家第四代的萨穆哈还担任清朝的礼部尚书,按照清朝文官级别,尚书是“从一品”官。广州满族富察氏的这支人的祖先从一至四代均为一品高官,按照今日我国行政待遇,富(傅)察氏家族四代都有“党中央国务院”级别的,但这些高官的墓碑都不在广州满族坟场,因为该家族第七代的松福是乾隆三十年(1765年)到达广州,最后一批满洲八旗驻防军,他是随同两个哥哥松禄和松龄来戍守广州,他们三弟兄才是该家族的落广祖。按照清朝职官待遇,武将的驻防副都统为“正二品”、驻防协领为“从三品”。松禄和松龄均为三品军官、而最小的松福为满洲协领和“祀名”副都统,本人记得《驻粤八旗志》记载的镶白旗的松福在乾隆年间一直都担任协领,死后给予“祀名”副都统也就有了“二品”将军级别待遇,所以该家族后代傅刚先生,是正儿八经的广州满州八旗的“高干子弟”。沙氏家族的亨如的墓碑也写着“武功将军”,埋葬时间是光绪二十二年,埋葬者是他的儿子吉勒他浑。但没有注明“武功将军”级别待遇,“武功将军”应该是死后的封号。最早记录的墓碑是乾隆三十年仲冬吉日被安葬的镶蓝旗敦气,该家族在乾隆、嘉庆、道光等朝都有先人的墓碑,是最齐全的历代墓碑。   从墓碑记录来看,出现频率较多的广州满族的姓氏有:瓜尔佳(关)、佟佳(佟)、完颜(汪、王)、舒穆禄(舒、苏)、巴雅喇(白)、他塔喇(唐)、那喇氏(那)、伊尔根觉罗(赵)、萨克达(仓)、钮咕噜(郎)、裕糊鲁(余)、尼玛哈(于)、洪额奇(洪)、伊克德哩(伊)、希塔喇(希)、扎库塔(张)、马佳(马)、鄂吉氏(鄂)、赫舍哩(何)、库雅拉(胡)、吴扎拉(吴)、朱舍哩(朱)、那木都鲁(南)、董鄂(董)、西林觉罗(黄)、鄂佳(陈)、宁古塔(刘)、伊拉哩(李)、尼玛察(杨)、郭洛罗(郭)、乌苏里(武)、顾佳(顾)、温察氏(文)、哈思呼哩(韩)、果洛罗(高)、周佳(周)、扎思呼哩(贾)、索吉(索)、沙拉(沙)等。虽然有满族老姓,但光绪年间墓碑多数直接写汉姓加满名,如张氏巴依江阿、李氏多隆武,余公伊萨布、郎公扎克丹、关公伊凌图、镶蓝旗张公和色布、余公扎兰布、富公达兴阿、仓公八十一等等。有的不写姓,体现满族称名不举姓的特点,如二世祖扎坤奇。还有的墓碑写“清都伦阿舒君“说明姓舒穆禄,名字叫都伦阿。不少墓碑写上了自己是属于哪个旗的,如“满洲镶黄旗倭什浑”。姓文的老姓不是文佳氏,而是温察氏,满研会办公室的文淑娥就是温察氏的家族成员。还有一个墓碑姓氏在《八旗满洲氏族通谱》上也没有,如佟伊哈喇的,名字叫巴哈布,再注明为佟氏。有的姓氏见于家谱,但不见墓碑,如落广祖京文的满洲妻子蔡氏、额图浑的满洲妻子珠氏和哈奇先的满洲妻子沈佳氏都未见有墓碑。有些墓碑为后补的,如乾隆年间的落广祖瓜尔佳京文的墓碑据说“失窃”,当然在坟场没有墓碑,民国时期再立碑与其他地方。
  从坟场来看,广州满族一些丧葬习俗已经汉化,广州满族坟场的墓碑多数上面有红色的圆形,据说是学当地汉人的标志。
  广州前民委主任关培的祖先也安葬这里,他家有清武举人的石碑,满八旗与汉八旗在进士状元的考试中,最有区别的就是满洲的武举人胜过文举人。我还记得松福将军的孙子舒泰也是武举人,但也没看到墓碑,还有广州市邮政局的杨世民先生和他侄女杨伟萍小姐的祖先富琳是御点第七名武举,他的儿子德寿是光绪元年乙亥恩科的武举第十名,《驻粤八旗志》里都明确记载,不知道这个武举人德寿与辛亥年间那个德寿将军是否同一人。坟场没有看到德寿的墓碑,很遗憾。
  广州满族坟场埋葬的主要是满族人,也有少量汉族,当然是早期先埋葬在那里的汉族。广州与北方不同,广州满八旗后裔与广州汉八旗后裔在“满族”概念上划分得很仔细,广州汉八旗不算满族,最多就“旗下人”,这是广州汉八旗自己在历史关键时候的选择。而爷爷或奶奶是满八旗的,后裔是满族。姥姥或姥爷是满族的,后裔也是满族。当然爸爸是满族儿女是满族,妈妈是满族的后代也是满族。无论男女双方谁是满族,后代就是满族,这很正常,父母双方的骨血都构成后代骨血。广州满族在这里不糊涂,满族男女的后代都是我族成员。
  姚大姐退休多年也是热情人,今年也在坟场值班志愿人员,同时祭祀自己的满族先人墓。她告诉我,姚章甫生前掌管孙文革命党推翻清政府的金库。革命党人姚章甫先生一生致力于“革”清朝政权的“命”,他的儿子娶了广州满洲姑娘,应该是“革”满洲“命”的一个组成部分,但他儿子事实上就成了满洲女婿,生下姚章甫先生的孙子或孙女,问题就出来了,这个生命是造出来了还是革掉了呢?始料不及啊,其孙子辈们选择族份为满族。按照满族墓场有关规定,满洲媳妇和女婿可以同葬在满族坟地。姚先生也随同儿子及满族儿媳被孙子们葬在广州满族坟场,真是“无言的结局”。“姚总管”为孙先生民族革命提供“财政营养”的一生,不仅“革命”事业未竞,最终为广州满族延续了民族的部分生命,而自己也被埋在满族人的坟场。那满族姑娘就是姚大姐的母亲,孙文革命党著名追随者是姚大姐的亲爷爷,满族孙女说的这个故事,孙文先生当然也不知道,我为姚大姐讴歌,其实该表扬她的革命党爷爷。
  走进爱新觉罗(金)·宝森题写的满文牌坊门,进入坟场,满洲先人的坟头一座座地列在广州城麓湖一偶,左边密密的写着“左01、左02……”层叠上去直达山顶,右边也写着“右01、右02……”密密的叠上山去,汪老会长用满文标志的许多小石碑圈定了坟场的四周范围,据说可以再用几十年、放置几百座坟茔,但由于白云山管理局反对广州满族在坟场内继续设新坟,广州满族历史文化研究会只好采取“挂榜”形式安葬后入土之人,也就是说新去之人只能在坟场有故人位置,才可以“挂”进去。
  两年没有来坟场了,因为重新修葺了墓道和纪念碑座,坟场漂亮了,在那座纪念碑前,有两座花篮,分别是广州满族历史文化研究会的和香港满族族胞敬献的,两条鲜红的锻带十分醒目。穿行在大雨后的墓与墓之间的过道,见到了许多广州满族名人碑:汪老前会长家族墓地、前满族小学校长郎秀萍伉俪的墓、前广州满族联谊会副会长关国华的墓。汪老就是广州满族小学、广州满族联谊会的创始人汪宗猷老先生。1919年汪宗猷出生在广州满族镶红旗完颜氏八旗兵家庭,辛亥事变后,八旗兵家庭生活艰辛,汪老童年跟随父亲卖鱼、卖鸡蛋。无论家境如何清贫,少年的他都坚持在惠福西路的一个只有十名学子的“卜卜斋”上学,抗日战争胜利后,汪老和其他满族镶红旗知识分子,目睹广州满族失学儿童占学龄儿童49.56%,非常痛心,大家决定征得该旗代表和管祠人汪玉泉同意,将位于光塔路89号的镶红旗“宗祠”作为校舍。1946年6月向广州市教育局申请开办,校名定为“广州市私立国光小学”,汪任校长。1950年7月12日,广州市人民政府教育局批示:准予广州市私立国光小学重新备案,批准汪宗猷继任校长,1954年11月,经过商议,作为学校领导人的汪主动将满族国光小学全部财产献给政府。自此,学校由广州市教育局接办,并将校名改为“广州国光小学”。1956年8月,广州市教育局接受学校及满族人民的意见,将广州国光小学命名为“广州市满族小学”,据说是全国第一家满族小学,校长仍是汪老。尽管后来的满族小学校长更换多人,但开山者汪老。1984年9月汪老创办了全国第一个满族联谊会并担任会长,后改广州满族历史文化研究会,为广州满族人民服务到90多岁才从会长位置上退休。汪老被称为广州满族历史的活字典,出版过《广东满族志》、《广州满族史》和《驻粤八旗》等多部广州八旗驻防历史的书籍,还编写《满族通讯》杂志及组织广州满族老人佟直臣、舒仲璣、关兴、关汉宗、李国、赵全俊、武耀材、郎珍、余秀贞、关美、传纫芳、关凤臣等编撰《广州满族文史资料》多集,这些老人如今多数都埋在这个坟场里,但留下珍贵的史料弥为珍贵,汪老被中央民族大学聘请为客座教授。广州满族坟场的建设与汪老一生努力分不开。看着汪老的家族墓地,我似乎见到那个跋山涉水来广州驻防的汪氏落广祖完颜全德先生,想到汪老为民族工作终身不辍、勤勤恳恳的摸样。关前副会长生前是个低调的削瘦的小老头,曾经是广州业余大学副教授,跟随在汪老身边随时做谈话的补充。满研会的老前辈为广州满族的管理、联谊和研究活动提供了很好的平台。   坟场很拥挤但不乱,在坟场的左边,还新设了“无主”满洲坟和集体坟,尽管 “无主”但坟是有主的,如“无主”祭祀的墓碑名字写着“满洲镶黄旗倭什浑”、“清都伦阿舒”等等,他们整齐的排列,有几十座墓,在挺整洁的花草间和宁静的松林下,那气氛令人肃然、肃穆、肃静。
  从广州满族坟场的治理和满族民众扫墓的盛况,感受广州满族历史文化研究会的工作果实。广州满族历史文化研究会工作主要两大项:一是户籍满族的管理和联谊活动,二是广州满族的研究活动。民族联谊包括:满族中小学生的奖励,凡是三好学生的广州满族中小学生都可以到研究会领取奖金。每年对贫病的广州满族老人慰问、面向满族青年和妇女的联谊活动,如民族体育和文艺活动。开展面向满族青年的满语学习的民族文化教育活动。满族研究主要内容是落广祖文化研究、广州八旗驻防史研究、广州满族人物研究等等。研究的载体是《广州满族》杂志。还承担部分管理工作。市民族宗教局部分业务下放后,协助该局进行民族社团和户籍民族管理,包括民族团结教育、和谐文化教育等等。坟场管理是最需要重视的活动,管理和修缮都是研究会组织进行的,坟场地处白云山保护区内,与白云山管理局打交道是研究会经常的业务之一,坟场如今的管理得到满族同胞们嘉许。现任会长为辽宁省岫岩出生成长的金玉阶先生,鳌拜后人,大学毕业分配到广州市工作,在大学校长位置上退休后被选举接汪老的班。广州满族历史文化研究会的格言:做广州满族的娘家和精神家园。
  几年来,在广州满族历史文化研究会的治理下,坟场淹没脚脖子的杂草被铲除了,为来扫墓的满族人民消除了蛇虫叮咬的可能。在坟场的长尖石碑前,是仰慕前人的石筑方型基座。当年到达广州的满洲八旗官兵1500人,加上家属应该超过6000人,坟场的坟茔原来只有1911穴,据说再次搜寻挖掘,目前超过2000座坟,所以还有许多的满洲八旗的坟早已不知道去向。然而,广州满族坟场在全国集中安葬的满族八旗子弟墓地中都是仅有的。
  思着想着,来扫墓的满洲人越来越多,据说头天就超过一千七百人,广州市满族历史文化研究会开任何会议和举办任何庆祝活动都没有扫墓的人多,这不需要通知,这没有福利刺激,因为大家都要看望自己的八旗祖宗安眠的地方,献花圈添土拔草、献供品叩首祭酒,说说心里的祝愿和保佑的话,滞留一会、思念一会、流连一会、感受一会、认同一会。
  看着他人拉家带口的祭扫活动,我为他们而心动、情动而感动至激动。广州满族以“爱拼才会赢”的人生态度去搏,为自己的八旗祖先争取荣光。乾隆年间到达广州的正黄旗的瓜尔佳·佟梓的广州第二代叫朱达里、三世叫靠山保、四世叫得尔祯柯、五世名字纳亲布,六世开始姓关。正黄旗的祖先没有想到第八世出了著名粤剧名伶关楚梅,成为广东地方剧的翘楚;正黄旗的祖先没有想到第九世的关尚贤回到家乡满洲,担任东北大学著名教授;正黄旗的祖先没有想到他们的子嗣关尚庆先生如今在美国休斯敦经商,几百年前八旗子弟四海为家,现在还是四海为家。正黄旗的祖先更没有想到他们的子嗣关尚迟是广州著名的特色小提琴制作大师并成为优秀的企业家,还被选举为广州市政协委员和授予全国轻工行业的劳动模范。当然该家族最多的还是默默无闻地为国家做最基础的事,如广州满族历史文化研究会的关兆福退休前担任基础教育教学和管理工作,如今为满研会文体活动继续奉献,我为他的祖先激动和自豪。百年后,这些驻防八旗的后代不忘先人,来祭祀的有大中小学生、有国家各行公务事业的领导、有科学家和实业家、有人民教师、有律师和医生、有街道大妈、也有……总之来自各自岗位,他们都是广州满洲八旗驻防军的后代。二百多年前,八旗驻防军身在国家各边防、江防和海防驻地,而心系万里白山黑水。他们牵挂满洲,他们当然也担心身后,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今日曾孙、重孙和玄孙们的成长和对他们的孝敬,虽然身份已改——不是大清国的步马甲或者养育兵,但他们都是当今栋梁。
  我的祖先没有在这埋葬,因为我祖先不是广州满洲八旗驻防兵,是北京驻防兵和辽东驻防兵。在康熙26年由“京旗”回拨奉天岫岩城三道林子驻防屯垦,1949年划到安东县(今东港市),家乡的祖坟至今还有祖先如“伯成额”们的墓碑。中华56个民族各有各的祖先,我难以于清明日回辽东祭扫我的八旗先人们,然今日于此在广州满族坟场值班,我心情同样和祭祀自己的祖先的广州满族八旗后裔一样。他们都是来自白山黑水,都是一样在1644年随同摄政王多尔衮入关的八旗满洲先驱们。
  雨后空气特别的新鲜,脸上和手臂沾上坟场边的湿漉漉草叶和竹叶上冰凉的水滴,心情尤其湿漉漉的舒爽,是眼泪是心泪。看着络绎不绝的扫墓男女,感觉到满族人气的旺盛,来的有满洲儿孙,也有满洲媳妇和女婿,感觉满族人不会绝,感觉满族的血脉会继续延续下去,尽管这些广州的满族都使用粤语交流,但是我相信他们的骨子里、血管里都有民族亲情。
  想到这里,又一泼大暴雨倾泻下来了,广州满洲八旗百年的热泪于斯的狂泻,我能彻底理解,于是写下这些畅想、怀想和感想文字及标点符号以记之。
  歇息吧,广州满族的落广祖们。
  〔责任编辑 宋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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